《烈日灼心》:充满张力的烈性类型片
《烈日灼心》作为一部犯罪悬疑片充满了烈性,有料也有型 |
片中的段奕宏和邓超制造了一种越克制越有张力的情感状态 |
(文/逆规则)坏孩子总有种别样魅力,犯罪片就是类型电影中的"坏孩子"。"坏孩子"的魅力,不一定是真坏,更不是糜烂,而是来自棱角、复杂、暧昧,"坏"可以避免沦为庸常,可以行走在边缘地带,可以探入人性深渊。在外形上,《烈日灼心》是个典型的"坏孩子",有潜逃罪犯,有同性元素,有刺目暴力,狠劲写在它的脸上,手持摄影和快速变焦让全片保持着挥之不去的焦灼感。一言以蔽之,它有料,也有型。
戴罪潜逃的三个男人,带着一个小女孩低调生活,直至旧案再起波澜,他们不得不面对由罪带来的罚。以善恶之分来看,三人之于整片,人们看到的只有善,恶几乎处于缺席状态。赎罪填满了他们的生活,而段奕宏饰演的警察伊谷春以及窃听房东,扯出了他们过去的恶行。解谜这条线的底色,是他们曾经的恶。伊谷春、邓超饰演的协警辛小丰、郭涛饰演的出租车司机杨自道,持续遭遇一些现时的恶,如抢劫、盗窃,这些恶与三人的善,构成了一种复杂而张力紧绷的平衡状态。
导演曹保平,在学院派导演里算个类型片高手。原著小说《太阳黑子》是部犯罪类型小说,曹保平从原著移来故事架构,再对其塑形瘦身,竭力将犯罪悬疑的魅力,得到了最大释放。从片尾回望剧情,我们会发现,这个内核黑暗的故事,更像是一个阴暗的成人童话。有罪的三人,抛弃一切,只为赎罪,他们像圣徒,也像侠。收场时段的意外扭转,加重了这种黑童话式的浪漫色彩。
在结尾处,曹保平有点过度地使用了悬疑的伎俩。反转固然可以制造惊奇感,却也需要对前述情节索取更多的合理支撑。一旦支撑不够,电影就会暴露出类型片的常见弊病:变得虚假。三人的罪始于性,之后性却如恶一样,被彻底抑制,从他们的生活中消失了。辛小丰、杨自道不交女友,原著中陈比觉和渔船老板娘还有私通情节,而在电影中陈的角色被严重削减,这个段落自然也没了。隆重登场的同性情节,仅是辛小丰的心计,为了骗过伊谷春的眼睛,假装并强行掰弯了自己。辛小丰当协警不为赚钱只为抓坏人,杨自道时常舍身助人堪比英模,陈比觉智商过人却装疯卖傻。现实和人性经验,不足以解释他们的行为,我们只能借助于类型经验,来理解他们修行般的生活,以及那个兜了2个多小时的谜底。
而曹保平的特别之处在于,他喜欢向类型借壳,但不追求高度风格化的视听,他狠、锋利,却又是写实派的忠实践行者。整体的写实基调,为影片提供了可供挥霍的可信度,令人稍有遗憾的结尾,并没对之前建立的一切产生太大破坏。
从原著到电影,陈比觉和房东的角色改动很大,结尾增改了一些东西,最成功也最引人注目的,则是对伊谷春和辛小丰关系的改动。小说中伊谷春和辛小丰仅是朋友,而在电影中,伊谷春对辛小丰极度温柔的暧昧眼神,简直要让他在大银幕上公然出柜。段奕宏、邓超的表演恰如其分,他们制造了一种越克制越有张力的情感状态。曹保平的电影,常出好表演,《光荣的愤怒》是吴刚,《李米的猜想》是周迅,《狗十三》是张雪迎,《烈日灼心》最出彩是段奕宏,邓超、郭涛也不逊色。这和他所追求的写实一样,要求精确、丰富而有力。在类型与真实的拉锯中,正是写实风格和细腻表演,让影片生成了可信的真实度。
加缪写的"我杀了人,只因夏日阳光太刺眼",有种令人战栗的荒谬性;《烈日灼心》的杀人,更现实一些,因为一个姑娘太美所以占有了她。说的都是性恶,犯罪片也必与性恶相伴。而审查不喜欢"坏孩子",不允许刺探更深更复杂的性恶地带。《烈日灼心》的突破与惊喜,在很大程度上,还是来自被束缚的外部环境。曹保平的刀锋,划过了善,也划过了恶,他已尽量做到了环境所能允许的最大尺度。